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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音樂不只是56年的事 – 新馬音樂發展的簡述與歌單

明明只是要弄個歌單,結果變成一篇上萬字的新馬音樂發展簡述

BY:1319(老黃瓜和蛋黃仔為副寫手)

本來只是要配合新加坡國慶56年弄個新馬區的歌單,畢竟兩國一衣帶水。在成員1319的提議下,決定做出更具史觀性的統整歌單,試圖以微薄之力描繪出兩地的音樂發展過程。(新加坡為主,馬來西亞為輔,期待日後有馬來西亞人能做出一個完整屬於馬來西亞的論述與歌單)

在參考了不少資料後結果就是這篇超過一萬字的簡述。若有任何不準確的地方歡迎指正。歌單部分(在此文章最末端,或點擊 https://linktr.ee/Freshmusicsg)則是配合新加坡獨立56年,所以曲目為56首,額度有限無法盡情收入,日後會考慮是否增加曲目數弄成獨立的永久性歌單。這次歌單編排也採用迴旋概念,從60年代的作品逐步邁向現代,再從最新發行的曲目退回60年代,從中感受當中的變化。

(注:初稿因為時間緊湊加上層面甚廣,當中很可能出現遺漏還有錯誤。這是一篇進行式的文章,我們很歡迎大家指正,然後會隨即修改。另外,我們也會根據反饋不定期繼續編輯與增加內容,讓這篇能如Wikipedia一樣持續更新。)


上海時代的飄洋過海

新馬音樂與世界流行音樂的連接可一路追溯回到 1940 年代。民國初期,上海是華人流行音樂的重鎮地區,當時流行的音樂,是華人民俗音樂與西方爵士樂結合而成的“時代曲”,規模最大的唱片公司是百代唱片。1950 年代隨著中國的政治變革,音樂人才與場景遷往相對穩定的香港,香港因此一度變成中文流行音樂的中心。時代曲可謂是中國與西洋流行音樂的第一次接軌,當中姚莉的〈玫瑰玫瑰我愛你〉更一度打入美國 Billboard 排行榜,影響力可想而知。當時在華人世界廣為流傳的流行歌曲,繞不開這樣的地域與音樂脈絡。

此時新馬仍未分家,同屬英國殖民地;新馬地區作為英國殖民地的重要港口,吸引了為數可觀的華人移民。當中除了有尋找生計的移民,也有來自前來獻藝的歌舞團,他們帶來的表演當中包含上海的時代曲。位於新加坡的三大游藝場(繁華世界、新世界、大世界),當中設有多座大大小小的歌台,是當時歌舞團的重要舞臺。除了歌舞團表演,時代曲的知名歌手與作品,透過錄音、廣播與電影進入新馬華人社群間;到了 1950 年代, 游藝場 更是紛紛邀請香港歌星前來登臺。這開啓了新馬與中文流行音樂的第一次接觸。

因為歌舞團表演與電影歌曲的需求,有新馬音樂人開始著手創作歌曲。當中最知名的,是來自馬來西亞雪蘭莪的上官流雲,1940-1970年代期間創作了三百多首歌曲。由他創作,并由馬來西亞檳城歌手巫美玲演唱的〈午夜香吻〉,應是新馬地區最早打入華人流行音樂(當時即上海時代曲)的作品,日後經由多位港臺歌星翻唱,至今仍流傳。

戰後的經濟起飛也帶起歌台表演的蓬勃發展,許多新馬歌手受到賞識,受邀前往時代曲的重鎮中心表演,并在當地的百代唱片灌錄個人的錄音作品。當中,最為知曉的是潘秀瓊(〈情人的眼淚〉);歌單中的黄菱與舒雲,亦是在此脈絡下,成功在當代中文流行音樂留下足跡的新馬歌手。


嬉皮文化的潮起潮落

時代曲在 1940-1950 年代到達頂峰,熟知幾年後即將沒落;另邊箱,西洋流行音樂正準備經歷一場革命。1960 年代,錄音與載體技術上的發展,催生了“專輯”的發行形式。正統的民謠與搖滾音樂,經由音樂人在創作與錄音上的實驗、政治運動與用藥文化的影響、以及非白種音樂元素的融合,爆炸性的演變出多樣豐富新鮮的 sub-genres;基本上,現代流行的音樂曲風與手法,很多脈絡都可以直接追溯到此時期。

新馬在這時期脫離英國殖民,新加坡開埠以來的移民有部分選擇在此落地生根,土生土長的人民比例上逐漸超越移民人數,他們保有各自的文化根源,卻也因殖民環境受到西方文化的影響,在音樂文化上也不免有聯動效應。與 1940-1950 年代的中國時代曲一樣,1960 年代的西洋音樂革命影響了年輕人的音樂審美與品味,面對新形態的音樂與文化也躍躍欲試。專精於西洋音樂的 singer-songwriter 與樂團紛紛出現,不僅是 cover 知名歌曲,也效仿創作出搖滾、藍調甚至是 R’n’B 的作品。

新加坡當中的代表人物,有 Veronica Young、The Quests 與 The Siglap Five,當年走紅程度可跨及東南亞地區。他們亦被國際唱片公司的本地分公司相中簽約,推出錄音作品,并作東南亞地域性的銷售;其銷售成績,甚至一度到達唱片公司國際月度報表的前十名。

其後的發展相當可惜。新加坡政府在 1970 年代初期嚴厲扼制包括嬉皮、用藥、搖滾在内的“反叛文化”,除了勸戒男性不該留長髮,還限制西洋搖滾樂團入境表演,增加夜店和音樂場的現場表演稅,導致西洋音樂樂團場景開始沒落,這波西洋流行音樂樂團風潮也很快退散了。

但這波風潮也培育出了新加坡的首幾批流行音樂人才,當中 The Quests 的吉他手 Reggie Verghese,除了擔任新加坡 EMI 的首席製作人,後來也會製作不少台灣歌手(如齊豫、張信哲、陳淑樺)的英文專輯。

其中也有少數碩果僅存的樂團,仍保持活躍度的,有以馬來文演唱的 rock-n-roll 樂團 Sweet Charity,還有被譽為“新加坡的 Jimi Hendrix” Ray Anthony 組成的Fried Ice。這位資深老將後來搬到台灣和太太居住,長期在台灣生活演出,在當地的團為 Ray & Boogie Fingers.


歌台文化的七彩斑斕

位於新加坡三大游藝場的歌台,在 1950-1960 年代到達鼎盛。移民至新馬的歌舞團不少選擇落地生根,經濟暴漲也使商人投資設立歌台,期間游藝場的固定歌台共計有十多座。這時期歌台的陣容與表演也相當豪華,有完整的樂團也有歌舞隊,除了唱歌與舞蹈,更是有名劇表演,例如曹禺的《雷雨》,歌台因此成為文藝愛好者的聚集地。

但在新加坡的西洋音樂樂團場景沒落之時,游藝場的表演舞臺也在 1960-1970 年代面臨著雙面危機。

一方面,電視、電臺、電影的普及,以更簡便的方式使人們可以接受到更豐富的内容,因而大型游藝場所逐漸不再於文藝人士中受落;另一方面,時代曲因創作人才的凋零,并且審美發展未能跟上西洋音樂的革命,從而在 1960 年代走到了盡頭。藝人們迫於生計做出應變,但這些應變卻也為新加坡的音樂場景留下深遠的印記。

游藝場的沒落,迫使選擇在新加坡落地生根的歌舞團,把固定歌台形式轉換成流動歌台。而文藝群衆的日漸稀疏,也促使表演人員必須改變其表演内容與形式,并將受衆轉向轉向庶民群衆。因此,表演内容開始以通俗音樂與草根文化為主,而音樂作為歌舞團表演的重要部分也有所改變。

為求通俗,音樂人開始方言母語創作,或爲西洋與國語流行歌填上方言歌詞,融入生活中的通俗口語與俚語,並取材於日常民生、酒色世界與江湖勸世。最初移民至新馬的華人大多來自中國南方,因此福建話(閩南語)、潮州話與廣東話(粵語)占了方言歌曲的絕大比例。而音樂形式更是淡化了爵士的部分,並大略的取材於當時流行的西洋搖滾、迷幻、鄉村元素,加上原有的民俗戲曲根源,形成一種俗艷又直爽的景觀。

歌台的轉變成功吸引回了人潮,這時期最為知名的歌台表演者是王沙與野峰,兩人的組合當年在新馬造成轟動,許多長輩至今仍津津樂道。這也引起了民間各個中元會的注意,為了吸引鄉民參與中元節活動,開始在活動中引入歌台表演,形成至今新加坡獨特的“七月歌台”文化。


方言創作的連鎖效應

1960 年代以降,新馬音樂人開始大量創作、演唱福建語與廣東語歌曲;當中的廣東歌,對於香港流行音樂的發展有所推動。

彼時,香港的時代曲風光不再,在地音樂創作凋零,靠著台灣通過電影歌曲走紅的歌星維持場景;作為英國殖民地,大多數年輕人選擇翻唱或創作英語歌曲。而彼時的粵語流行曲,大多是時代曲粗糙的母語化口語化延續,再來因美感上與傳統粵劇文化的連結,當時被視為陳舊文化,甚至因不如西洋音樂的精緻而難登大雅之堂。但粵語廣告與電影歌曲在民俗間的流傳,多少預示了粵語歌的流行潛能,似乎只缺少了將它推上臺面的引子。

衆多引子其中之一,正是來自馬來西亞的歌手鄭錦昌與新加坡歌手麗莎(黃煥嬋)。鄭錦昌來到香港尋求舞臺,堅持每場表演演唱至少一首粵語歌曲,意外受到歡迎;麗莎應唱片公司老闆錄製粵語歌曲,因此以 〈相思淚〉 成名。這些修辭典雅的粵語原創曲在當時大受歡迎,並打破了媒體與民衆對粵語歌的歧視,除了時常出現在無線電視的《歡樂今宵》節目,也在夜總會中成爲在唱酬與名氣上,少數能與國語歌手抗衡的粵曲演唱者。

其連鎖效應,如台灣的李雙澤一般,隨著 1970 年代香港人身份認同的轉變,開始正視粵語歌曲,也帶動了新式粵語歌曲創作的風潮;而音樂曲風銜接著 60 年代引入香港的新式西洋流行音樂,促成香港的新式流行音樂,并成為整個華人世界在戰後,最早與國際流行音樂接軌的地區。


新馬台灣的音樂直航

隨著香港與國際流行音樂接軌,接著就要輪到台灣了。美軍駐台帶來了美軍電臺與俱樂部,聽衆與音樂人於此接觸 1960 年代的西洋音樂;當中有不少人後來從業,將新的音樂元素引入台灣的流行音樂中,現代化、流行化,是遲早的事。

此時在台灣,净化歌曲與瓊瑤電影情歌多少承襲著時代曲的審美,但因台灣的唱片市場與其他地區是隔開的,實質影響力不比香港 1950 年代的輸出。由台灣流行音樂泰斗莊奴、左宏元、劉家昌等創作的歌曲,大多經由台灣電影搭歌,再由星馬當地歌星大量翻唱,才在新馬聞名流行。把台灣的唱片市場與新馬連接起來的關鍵人物,不得不提黃鶯鶯。

黃鶯鶯早年在美軍基地駐唱,已接觸西洋流行音樂文化;後來透過劉家昌的〈雲河〉出道,更成為家喻戶曉的歌手。1970 年代,黃鶯鶯從台灣嫁來新加坡,復出時便是簽給新加坡 EMI,并且進行了華語英語作品的雙線發展;日後,多為台灣歌手發展出英文作品的副線(並找來 Reggie Verghese 製作),可追溯至此。

但這一簽約,立刻帶出了兩個需解決的問題。第一,新加坡的 EMI 原先只製作英文作品,為了黃鶯鶯需發展華語音樂產線,但新馬的本土華語音樂創作此時未成氣候,能在華人世界造就流行的音樂人才,大多在港臺那邊;第二,黃鶯鶯在台灣已是知名歌手,其作品勢必要在台灣發行銷售,但此時 EMI 仍未在台灣設立分公司,發行事宜得另作委托。

為了解決這兩個問題,新加坡 EMI 便開始與台灣的四海唱片公司發展合作關係:一方面,新加坡 EMI 得以透過四海唱片為黃鶯鶯找來王福齡、譚健常等製作組合;另一方面,新加坡 EMI 與四海音樂的出版作品,也得以透過此關係在新馬與台灣兩地發行。後來陳淑樺簽約新加坡 EMI ,也沿用了此合作關係。

因此,不少台灣歌手的作品得以外銷至新馬地區(如費翔、百合二重唱),并在新馬地區獲得熱烈的回響,從而使新馬地區成為台灣流行音樂的主要市場。另一方面,新馬地區歌手在 EMI 的作品也得以反向輸出至台灣,當中林竹君與文章的作品也在台灣纍積了知名度。

後來,另一間有此新台聯動的公司,是來自新加坡的東尼機構。東尼機構曾經簽約費玉清與劉文正,為了台灣發行事宜,更是直接在台灣成立分公司(後被環球收購)。東尼機構輸出至台灣的本地歌手,是鄧妙華。

至此,新馬一帶成為了當時華語流行音樂不可或缺的重大市場,新馬唱片公司開始大量引進港臺流行音樂作品,甚至到了 1990 年代華語流行音樂的黃金時期,不少台灣本土發跡的唱片公司(如可登、滾石、上華)亦直接在新馬成立分公司。


本土創作的抬頭挺胸

台灣的流行音樂在民歌運動與西洋音樂的催化之下,終於在 1970-1980 年代迎來了變革,並造就了 1990 年代的黃金時期;而時髦與知性的新式華語流行音樂,也開啓了新馬樂迷的想象。當中,民歌運動“唱自己的歌”是具影響力的訴求。

1980 年代,新加坡政府實行統一英文教育政策,華校因此凋零,中文環境中成長的青年面臨文化認同的考驗;與台灣民歌運動相映的新謠運動,成為了其中一個重要出口。新謠最初僅是華校生湊在一起的創作與表演活動,不同學府各自擁有其組織,例如:裕廊初級學院的地下鐵(巫啓賢、陳佳明)、新加坡工藝學院的水草三重唱(許環良)、淡馬錫初級學院的青青草小組(黎沸揮、颜毓添),等等。

當中的成員藉由電臺節目與歌唱比賽發表創作,使得這些貼近本地情景與年輕人生活的作品,迅速在新加坡坊間散播開來,成為風潮。巫啓賢與黄譓祯的〈邂逅〉一般被認為是最早走紅的新謠歌曲,在正式單曲還未錄製時,已創下了在新加坡排行榜停榜 26 周的記錄。當年新加坡文藝青年聚集地的的百勝樓,凡舉辦新謠活動也會擠得水泄不通。

日後 1990 年代台灣的代流行音樂盛世,不少新謠音樂音樂人並參與其中。巫啓賢雖然是馬來西亞人,但他的發展脈絡是新謠的,在新加坡與劉文正結識並前往台灣發展,1994 年發行的《太傻》成為該年度的銷售與人氣冠軍,也因此成為台灣 EMI 成立初期的鎮店之寶。

黎沸揮也因張學友、巫啓賢、張信哲陸續演唱其作品而受到關注,前往台灣發行了 4 張專輯,1996 年《想著你的人》專輯中的合唱曲〈枉費情深〉,更是背負著帶領彭佳慧出道的任務。颜毓添受到吳宗憲的賞識,邀他前往台灣並為他製作《頭上一片天》專輯,日後颜毓添轉向幕後,陸續為林志炫、趙傳、游鴻明等寫歌,由他作曲的〈一走了之〉也成為影帝張震唯一一張專輯的主打。

新謠發跡的創作人也在 1990 年代投入華語流行音樂的幕後製作。當中,寫下新謠名曲〈細水長流〉代表人物梁文福,成為華語流行既多產又穩定,詞曲雙全的創作者,曾為孟庭葦、張學友、劉德華、張信哲、鄭中基等當代一線歌手創作主打歌,新加坡國寶級舞臺劇導演郭寶崑曾評價他“他在文學界和音樂界之間搭建橋梁”。

陳佳明因 1990 年創作的〈愛上你是我一生的錯〉被多位港臺歌手競相演唱而獲得關注。日後更是打造出許美靜;兩人的搭檔的情歌作品,形成一種迷離抽象又溫暖人心的質感,貼合 1990 年代末的時代氛圍而受歡迎,1996 年代順利打進台灣的《遺憾》,被選為 1993-2005 台灣百佳專輯之一。

在新謠的脈絡以外,港臺那邊看准了新加坡音樂人東西文化融合的特質,在中文流行音樂西洋化、急速擴張的過程中,也開始從新馬一帶召集人才。Dick Lee 以融合新加坡多元文化與流行音樂的視角,在 1980 年代陸續推出《The Mad Chinaman》、《Fried Rice Paradise》等中西合璧的作品,受到香港的關注,為林憶蓮與張國榮打造的〈情人的眼淚〉與〈追〉獲得高人氣與口碑。台灣兩大唱片公司滾石與飛碟,在台灣編曲人才短缺的情況下,也陸續招攬 George Leong、Iskandar Ismail、Ricky Ho 等成為專屬編曲人。

新謠運動也啓發 1990 年代新加坡華人音樂圈的諸多後起之秀:創作張信哲〈太想愛你〉、張國榮 〈左右手〉 等名作的葉良俊;天王天后御用編曲人吳慶隆;唯一獲得三届金曲獎最佳編曲人的 Martin Tang;音樂經歷從 1995 年裘海正橫跨至 2021 年陳勢安的柯貴民;以美式創作與饒舌一鳴驚人的陳奐仁,也在中文音樂的盛世中留下深刻的印記。


地下音樂的捲土重來

在新謠沸騰的當時,新加坡的西洋音樂能量也逐漸復甦。隨著 1980 年代新加坡政府對於反叛文化的逐漸鬆綁,新加坡的地下音樂文化也開始蠢蠢欲動。

於 1982 年成立的 New Wave 樂團 Zircon Lounge 算是當中的先驅:儘管在活躍期間只發行了一張專輯《Regal Vigor》,但主唱 Chris Ho 其後於新加坡麗的呼聲電臺擔任 DJ,播放各類新潮且具爭議性的音樂。這啓發一代年輕聽衆的音樂見識與能量,聽衆對於其音樂的需求,也促成了新加坡獨立唱片行(例如 Roxy Records)的成立。

而實質達到高能見度的是 Tokyo Square 樂團。Tokyo Square 是於 1984 年成立的迪斯科舞廳專屬 cover band,於 1985 年的《Class Acts》合集中錄製了〈Within You’ll Remain〉這首單曲。〈Within You’ll Remain〉起初在新加坡未見漣漪,反倒是在曼谷奪得了當地排行榜的冠軍,後來才在新加坡流行開來,促成《Class Acts》合輯最終到達了 50 萬張的銷量。這熱潮也使 Tokyo Square 成為第一支受邀在新加坡國慶慶典表演的樂團,在政府先前反叛文化鉗制的情境下,是極具象徵意義的。

到了 1990 年代,無論是數量上還是風格上,新加坡的西洋獨立音樂場景,炸開了百花齊放的現象。搖滾樂算是基本的,要舉例,有迷幻的 Force Vomit、龐克的 The Oddfellows 與 Boredphucks、pop-rock 的 Concave Scream 等等。亦是有更先鋒前衛的聲音,例如即興爵士樂團 Stigmata、將東南亞傳統樂與吉他融會貫通成即興民謠的 Zai Kuning、噪音聲響藝術家 George Chua。

在當時冒出最具深遠影響力的獨立樂團算是 1988 年組成的 Humpback Oak。他們内向蜿蜒得扣人心弦的 folk-rock 歌曲,虜獲了不少聽衆的心,首張專輯《Pain-Stained Morning》甫推出即獲得東南亞區域的關注,甚至有澳洲唱片公司將之代理引進。

Humpback Oak 在 2001 年解散,靈魂人物 Leslie Low 歷經沉澱後來,再組了國際獨立音樂圈極具影響力的 art-rock 實驗樂團 The Observatory。Leslie Low 如今多以個人名義錄製作品,仍有 Humpback Oak 時期的忠實歌迷尾隨。

另一組值得提的是 indie-rock 樂團 Padres。Padres 是一支由 Joe Ng 鬆散組合的樂團,成員各有自己的主要樂團,但過耳難忘的上口旋律使它獲得不少關注。Padres 甚至在 1996 年獲得滾石唱片簽約,除了擔任楊乃文首張專輯巡演的伴奏樂隊,也發行了首張專輯《Night》,當中〈Water〉填上中文詞成為蘇慧倫《傻瓜》專輯的同名主打。Joe Ng 亦在滾石音樂開始接觸配樂,如今為多部新加坡電影擔任配樂。

(新增)説到新加坡 1990 年代的獨立音樂場景,不能不提新加坡首間獨立的藝術展演中心“電力站(The Substation)”。國寶級舞臺劇導演郭寳崑,有感於藝術展演場地(尤其是相對小衆、地下、先鋒的)的稀缺,於是向政府提議將此間廢棄的發電廠,重置為一間專供實驗與小衆藝術的展演中心。此時恰逢新加坡政府積極投資推動藝術發展,此廢棄發電站也在政府的總體規劃中,被封爲受保留建築。

電力站在 1991 年開幕,這是新加坡藝術近代發展的重大事件:新加坡各領域的藝術家,首次有間固定場所,可供實驗藝術、跨領域藝術、新形態藝術的展演與觀賞,亦可供各領域的藝術人才舉辦交流與對談。電力站成爲了藝術新事物的潮地,也推動了新加坡藝術圈的迅速發展。

而獨立音樂人最重要的場地,則是戶外展演空間 The Substation Garden 和 Music Space。這場地不但見證了多項獨立搖滾、實驗音樂、甚至是噪音藝術的表演,也舉辦了多項瘋狂且具有開拓性的表演項目,例如 24 小時不間斷的獨立音樂表演,以及結合音樂與其他藝術項目的藝術祭 Septfest。郭寳崑本人亦專門爲實驗音樂發起了 Music Space 項目,多年下來也吸引了國際藝術家參與。

到了 2021 年,新加坡國家藝術理事會欲翻新並重新規劃電力站場地的使用;電力站管理會因與國家理事會的理念不合,選擇搬離此場地,並轉型成爲規劃藝術表演的藝術團體,開發並培養新興與多元藝術項目。


馬華創作的流行激蕩

而在海峽另一邊的馬來西亞,雖然沒有新謠的政治脈絡,但也深受台灣民歌“唱自己的歌”之訴求所影響。

馬來西亞的美食學家林金城,在 1980 年代末於台灣留學時,感受到了當地蓬勃的流行音樂創作環境;回國時,卻驚覺外來的流行音樂盛行,反而馬華的音樂創作無聲無息。於是,他召集了志同道合的朋友,舉辦一場創作發表會。

這場“激蕩之夜”發表會,或許無心借鑑了 1975 年在台灣,楊弦所舉辦的“現代民謠創作演唱會”,其後的影響卻是相等巨大的:“現代民謠創作演唱會”形成《中國現代民歌集》並開啓了台灣的民歌時代,“激蕩之夜”亦延伸出《流行與不流行之間》專輯,激蕩工作室因此成立,凝聚馬國華人的音樂創作能量。專輯中的〈純文藝戀愛〉是代表作,可謂全國情歌,多年後陳慶祥(阿牛)召集馬來西亞歌手拍攝電影《初戀紅豆冰》,也選擇翻唱這首具象徵意義的歌作為主題曲。

(新增&修正)激蕩工作坊的初始成員,包括張映坤、張盛德、周金亮、謝繼麟等。當中數位有志於把音樂當作職業的成員,另外由張盛德帶領,在 1990 年成立了“另類音樂人”。另類音樂人不僅僅是一組樂團或彈唱組織,它亦致力於發掘並培養新一代音樂才華,儼然是一間製作公司。

1991 年,另類音樂人推出了首張成品發表合輯《另類抒情方式》;當中,〈用馬來西亞的天氣説愛你〉成為這波本地創作的“國歌”,在多年下來的本地創作人音樂聚會中,已成爲常駐曲目。1993 年,另類音樂人開始與馬來西亞滾石唱片合作製作與發行事宜,為滾石唱片在日後大量推舉馬來西亞歌手,做了一個引子。

另類音樂人亦發起了名爲“海螺新韻獎”的全國校園音樂創作獎項,從中學與大專的學生群中挖掘新聲。前兩届於 1992-1993 與 1995-1996 年間舉辦的海螺新韻獎,可謂是馬來西亞中文流行音樂最爲關鍵的事件,許多 1990-2000 年代極具人氣與影響力的音樂人,於此誕生。第一屆的優勝獎得主是品冠;第二屆擴大規模舉辦,從中脫穎而出的,有梁靜茹、戴佩妮、陳慶祥與方炯鑌,張智成亦曾於此屆參賽。

海螺新韻獎的成功與回響,也引起了新加坡海蝶音樂的注意。日後,海蝶音樂在馬來西亞拓展業務時,便與海螺新韻獎的主辦單位(即另類音樂人的主要成員)合作,創辦“海螺音樂”,由此製作並發行黃淑惠、林宇中、鄭必愛等馬國華人流行音樂作品。

在激蕩工作坊與另類音樂人的脈絡之外,亦有馬來西亞的本土唱片公司(如大蓮唱片、快樂唱片),持續為馬國華人歌手推出流行音樂作品,作品風格大致延續著歌台與民間歌星的艷俗美感。旗下的童欣、謝采妘、楊麗珍、莊學忠等,在新馬一帶有一定的知名度。當中,王威勝算是以單打獨鬥的情況下,嘗試打入大中華市場的第一人;其樸實的民謠歌曲,在本土唱片公司的作品中是個異數,不能説沒受到民歌與新謠的影響。

從巫奇、關德輝、柯以敏與無印良品的成功開始,馬來西亞幕前幕後的音樂人也相繼投入了中文流行音樂的盛世。


本地作品的反向輸出

新馬音樂人在華人地區得到關注,多少受惠于台灣唱片公司在新馬設立的分公司。這些分公司原先只為在新馬發行產品而成立。後來,他們也為本地音樂人發行音樂作品:寶麗金有姜鄠、谷行雲;可登有劉雪芳、吳慶康;上華有許美靜、陳容森;Sony Music/Columbia 有柯以敏;滾石更是有另類音樂人、光良品冠、年少等。其中在新馬取得不錯成績,或受到港臺方賞識的音樂人,最後獲得前往港臺發展的機會,成為在華人地區人人傳唱、家喻戶曉的名字。

新馬本地唱片公司也不遑多讓,反向輸出至港臺。新謠團體“水草三重唱”最後決定成為專業音樂人,在 1987 年成立了海蝶音樂,走向商業。這在當時被視為新謠文化的變質與終結,如今看來卻為新加坡音樂人帶來更深遠的發展。

海蝶唱片在 1994 年與台灣甫成立的立得唱片合作,將陳潔儀介紹給港臺聽衆,獲得熱烈回響。她不僅成為首位獲得金曲獎的新加坡歌手,後來也在立德唱片納入上華音樂旗下時,與陳奕迅成為唯二過檔的歌手。夾帶這股成功的信心,海蝶唱片陸續與國際唱片公司合作,相繼將兩個女生、伊雪莉、林俊傑等推上大中華的舞臺。

另外,隸屬新加坡廣播電視臺(現為新傳媒)的 Hype Records,除了負責電視劇歌曲的錄製,也從事音樂製作與藝人經紀。它藉由與台灣唱片公司的合作,曾將范文芳、夢飛船、黃湘怡推向海外,與香港導演徐克合作虛擬演唱組合 AMFM Girls,甚至一度擁有台灣歌手徐仲薇與張清芳的經紀約。

旗下歌手當中,林玉婷經由賈敏恕與陳珊妮打造,成為 1990 年代的另類流行女聲;芮恩(現為瑞恩)更是待遇優厚,先是參與周杰倫〈暗號〉MV 的演出,後來發行個人專輯更由周杰倫的音樂搭檔林邁可製作。兩人在台灣雖然僅是一片歌手,但各自的專輯至今仍有一些 indie status。

其後來者則有 Play Music,透過在新加坡猛打電視廣告,重啓了蔡淳佳因前唱片公司重組而停滯的歌唱事業,也帶動了馬來西亞新人張棟樑的知名度。兩人的作品集,後來分別由華納音樂與 EMI 在大中華地區做發行,並獲得不錯的口碑與成績:前者的唱功終獲金曲獎入圍肯定,後者沿伸陽光男孩形象演出多部偶像劇。

近至 2016 年成立的馬來西亞廠牌巨木音樂,也與中國的夢想當然音樂合作,將旗下音樂人介紹給更廣大的聽衆。


音樂才能的薪火相傳

随着流行音樂在華人社區中的盛行,許多年輕人也開始對音樂工作有所嚮往;後來以音樂為專業的初代新謠先驅,也欲培養下一代的音樂才華。幾所新馬重要的音樂學校便在此時成立,成為了 1990-2000 年代的天王天后製造機。

當中最赫赫有名的是李偉菘所創辦的“李偉菘音樂學校”,不僅栽培出了 Y 世代天后孫燕姿,也培育出了不少詞曲創作與編曲人,例如創作、製作與演唱全能的黃義達。

作為新加坡的首席唱片公司,海蝶音樂通過“非常歌手”訓練班發掘了蔡淳佳、阿杜、BY2 等歌手;當然,也包括如今仍在華人音樂一線位置的林俊傑。馬來西亞的分公司海螺音樂亦通過旗下的訓練班,培養出林宇中。

早期受惠于李宗盛提拔的作詞人小寒與作曲人黃韻仁,於 2006 年創辦“Funkie Monkies Pop Music School”培育下一代創作人才;當中,有作品散見於黃小琥、郭采潔、魏如萱等專輯的唱作人伍家輝,也有透過“狼人殺”玩出一條綜藝與歌唱血路的邱鋒澤。

提拔下一代的才能,也未必需要創辦學院。馬來西亞的音樂人一向是緊密融合的群體,當中的傳授與交流無疑也是另一種教育。另類音樂人帶領海螺新韻獎優勝者巡演與錄製作品,多少對於滾石體系的馬來西亞音樂人有所啓迪。

巨木音樂也積極栽培新一代馬來西亞音樂創作人才,透過一系列《光合作用單曲計劃》合集,撮合資深音樂人與新興才能合作交流,也給新人錄製並發表作品的空間。當中的資深音樂人,有原先為海螺音樂訓練班的歌唱導師黃淑惠,以及作品散見陳慧琳、張智成、張棟梁等專輯的製作人鄭可望;新人則有近幾年入圍 Freshmusic Awards 的 Ryota片山凉太、Chris M. Yong、周珺慈。

更有馬來西亞音樂人反饋栽培台灣才能之例。被陳子鴻發掘的創作歌手戴佩妮,在第二張專輯《怎樣(你要的愛)》即受到與樂手同步錄音的震撼教育。2011 年,戴佩妮成立的樂團佛跳墻,表面上是戴佩妮歌唱事業的分支,實際上是與吉他手黃中岳合作,培育幕後音樂從業員的計劃,透過當年所經歷一對一耗時又細心的指導,帶出了陳君豪、林奧迪等當今炙手可热的音樂人。此計劃至今持續進行,戴佩妮藉由製作郭修彧《盲點》專輯,已著手培育第二批音樂從業員。


電視歌曲的耳濡目染

音樂不只是廣播與唱片,實際上它滲透於生活各個角落,當中電視與電影亦是當中重要媒介。

早在時代曲的年代,主題歌曲已透過電影流傳並蹿红于各地坊間,至今仍然不變。理所當然的,電視對於新加坡中文音樂的發展,也扮演重要角色,即使不關注流行音樂,也會在耳濡目染下熟悉主題曲與插曲,電視劇有 30 集就要聼 30 次;而電視劇作為 1970-1990 年代的主要娛樂來源,其影響力也是跨越層溫的。

鄧妙華的〈如何对你说〉,是 1983 年當紅劇集《小飛魚》的主題曲,這算是最早讓觀衆留下深刻印象的主題曲代表。甚至, 1996 年《七月俏佳人》,由男主角陳漢偉與歌手蔡禮蓮合唱的主題曲〈關懷方式〉,至今在新馬青年中仍然傳唱。

意想不到的是,電視劇主題曲也成為了新加坡與港臺兩地音樂人合作的契機。新加坡廣播局在 1980 年代末,開始與寶麗金、華納等國際唱片公司合作,邀來港臺的歌星演唱主題曲,而歌曲由本地創作人提供。結果是,當時的一線歌手如蘇芮、Beyond、童安格等,竟唱過李偉菘、李偲菘、Ken Lim 等初出茅廬時期的作品。當然這些創作人不辱其名,後來也真正的打響名號,與張學友、張清芳等歌手正式合作。

隨著參與電視劇的演員成為家喻戶曉的名字,不少演員也“演而優則唱”,親自演唱了主題曲;其中有少數,因此有幸獲得與港臺歌手合唱的機會。1996 年的《雙天至尊 2》中,女主角鄭惠玉竟與嚴師出名的李宗盛,合唱了主題曲〈當愛擦身而過〉;這首歌也成為李宗盛自 1994 年前往加拿大休養后,復出的首支演唱作品。

范文芳更是嘗盡甜頭,為了《新阿郎》與《神雕俠侶》,先後與當紅歌手張信哲與張宇,演唱了主題曲〈別讓情兩難〉與〈預言〉;這或多或少也為了她前往台灣發片而鋪路。張玉華以清新脫俗的唱腔演繹《如何對你説》的插曲〈距離〉,在新加坡獲得熱烈回響,從而被環球音樂簽下,由吳慶隆、蔡健雅、深白色等打造兩張迴響不俗的專輯。


選秀比賽的一戰成名

除了電視劇,歌唱選秀節目也是電視影響音樂環境的節目類別,無論在何地都是出產歌手的推手。新加坡歷史最悠久的歌唱選秀節目,是從 1970 年代舉辦至今的“鬥歌競藝”,早期帶出了不少歌台與新謠歌手。

2005 年效仿《American Idol》登場的《絕對Superstar》,也造就了陳偉聯、潘嘉麗、何維健、石欣卉等曾前往台灣的歌手;第二屆的女子組冠亞軍陳迪雅和楊佳盈,後來也組成了插班生繼續創作歌唱,在台灣巡演徒手起家累積人脈與經驗,更於 2016-2019 年間擔任張學友“A Classic Tour”巡迴演唱會的和音天使。

節目後來也延伸出針對學生族群的《校園Superstar》,第一屆女冠軍曾詠霖(現改名曾詠熙)曾獲得陳子鴻青睞,與林逸欣、豆花妹、管罄組合并發表作品;近來也逐步轉型為創作歌手,發行英語單曲。

因新加坡市場有限,也有不少歌手選擇直接到海外比賽,面向更大群眾;這或許是「直通車門票」,但也得面對更嚴峻考驗,最後仍有新馬歌手憑藉實力有了新發展。

台灣的《超級星光大道》,帶出了人氣歌手變身主持人的黃靖倫、以及超廣音域與 MV 題材成為一時話題的李佳薇;最近的《聲林之王》,亦有以精彩穩健台風贏得高人氣的艾薇。中國的《中國新歌聲》(原為《中國好聲音》)有因比賽促成華語音樂發展的向洋和董姿彥;《即刻電音》亦有新時代 electronic pop 好手Jasmine Sokko楚晴。


電影歌曲的本土情懷

電影方面,1990 年代末的新加坡本土電影,通過貼近民聲脈搏,迎來首次票房高潮。梁智强是新加坡 1990 年代的草根代表人物,1997 年開始拍攝了《錢不夠用》、《小孩不笨》、《我在政府部門的日子》、《錢不夠用2》等電影。當中,《小孩不笨》、《我在政府部門的日子》分別獲得金像獎與金馬獎提名,《錢不夠用2》更在台灣放映長達11年之久,或多或少展現出了各地文化之間的共鳴。

電影讓其他華人一窺新加坡社會小人物的生活,奠定了新加坡獨特的喜劇風格,當中的電影歌曲依然:它們緊貼這電影所呈現的民生形態,藉由新加坡獨特的語言混種,以及歌台文化的艷俗審美,透露出草根文化的氣息。當然梁智强也下海唱了不少自己電影的主題曲。

隨著生活與文化發展的推動,新加坡的電影歌曲,也隨著電影產生了題材與審美上的變動。近期在金馬獎和各大影展大放異彩的新加坡電影,例如 《爸媽不在家》、《幻土》、《熱帶雨》等,讓各地華人影迷看到了新加坡電影,除了梁氏風格的俗艷喜劇外,其實還有更多的可能性:題材樸實,敘事嚴謹、表達内斂,整體回歸實在。

這進化也體現於其中的主題曲和片尾曲中,當中有 indie-pop 的樂團貓速公路,也有 art-folk 的組合 .gif,等等。這些電影在影展與戲院的播放,讓各地的聽衆,聼見了平時未必在電臺播放,或串流演算的 2010 年後新加坡獨立音樂。

民衆的西洋化也對歌台文化構成威脅。1980 年代後歌台的發展載浮載沉,到了 1990 年代末一度被視為陋俗。直到 2007 年,新加坡導演陳子謙拍攝了電影《881》,并與音樂製作人黃韻仁合作,以新潮的敘事與音樂刻畫歌台表演者的悲喜人生,使歌台文化再次受到新馬年輕族群的關注。

再來,麗星娛樂製作公司將歌台表演更專職化,全面提升燈光音響而且在疫情發生之前就開啟網絡直播,讓歌台反而比流行樂壇更快速融入網絡時代,將演出線上化。與此同時,電視台更推出兩季的《歌台星力量》歌唱比賽,不僅取得高收視,也開啟了歌台藝人邁向電視圈發展的新可能。當中代表就有黃振隆和陽光可樂。

近年的疫情打擊了實體歌台,而早前的前瞻性加上已累積的技術,在政商的協助下轉型成為線上節目,隨著科技在新加坡各年齡層普及化,也持續獲得回響。這顯示充滿生命力與韌性的歌台文化,已成為新加坡本土文化根深蒂固的一部分。現今的歌台大將,包括劉玲玲、李佩芬、還有最近帶貨爆紅的“賣魚哥”王雷,以及「千變王子」皓皓,都是流量擔當。


國家西化的何去何從

來到了 2000-2010 年代,新加坡的統一語文教育政策實行 30 多年,許多青年在英文語言環境中生長,普遍上英語能力比華語強,當中的環境也包括西洋的文化與思潮。另一方面,中文流行音樂作為西洋流行的二次消化反芻品,已經滿足不了在西洋文化中成長的青年。因此,2000-2010 年代的新加坡音樂,大多以英語為主,曲風與題材也跟隨著現代的文化思潮,並探索融入東南亞地區的文化特色。

先前提到的 art-rock 樂團 The Observatory,曾在《Continuum》中,以 jazz、electronica 與 drone music,詮釋印尼 Gamelan 的打擊樂器傳統交響文化。電音音樂人 W.Y.Huang 則企圖為電音聲響畫上東方臉譜,《利涉大川》以道教儀式聲響作為創作素材。

流行音樂的一邊也繽紛多彩,復古流行的 Dru Chen 與 emo-punk 的 Forests 樂團回望流行音樂黃金時期的本源,electronica 的 Charlie Lim、bedroom-pop 的 Shye、與 trap 的 Shigga Shay 作品中的質感亦能輕易與國際流行接軌。

中文創作的部分,大多則是 1990-2000 年代源於台灣流行音樂的三次消化反芻品,其審美與原創性,和英語創作相比,呈現出嚴重滯後的斷裂。文慧如與邱鋒澤,是近幾年少數獲得成功的流行音樂人。這幾年有足夠實力前往華語市場發展的新加坡音樂人,其成長與發跡脈絡大多還是與西洋音樂為主,先前提到的 Dick Lee 、陳潔儀、陳奐仁與林俊傑,便是此例。

一開始以英語專輯《Bored》出道的蔡健雅,因兼具西洋民謠搖滾特色又符合中文音樂旋律美感的特色,被寶麗金簽下進軍中文市場,爾後成為華人音樂一枝獨秀的創作天后。以英語發燒碟發跡的 Olivia Ong,後來也唱了電視劇《小娘惹》的主題曲〈如燕〉展示中文演繹能力;加盟華研進軍台灣時,起初采取保守的英語翻唱策略,後來也發行了全長中文專輯。

(新增)terrytyelee(梁永泰)從嘻哈團體 Urban Xchange 發跡,作品曾收錄於蔡依林、李玟、Energy 的專輯中,日後更擔任新力音樂(現爲索尼音樂)的 A&R,帶領陳芳語成功出道。他也曾在新加坡參與成立 ChynaHouse 製作公司,推廣甫成潮流的 Urban Music;2015 年,terrytyelee 重啓此家品牌,并將之遷往台灣,踏上節奏音樂的浪潮,也推出了吳卓源、?te (壞特)等音樂人,儼然是現代中文流行音樂標志性的廠牌之一。

後續,隨著 2010 年後華語音樂審美的拓展,以及中國音樂消費市場的崛起,原本活躍於英語圈的音樂人,也源源不絕地跨入中文市場:幕前的有鈴凱、Gentle Bones、inch;幕後的亦有為郁可唯編曲的 MYRNE、以及擔任中國環球音樂 A&R 經理的 Ruth Ling。

(新增)在音樂製作之外,也有音樂人投身音樂科技行業,結合音樂製作與發行的知識,試圖在音樂使用與聆聽方式日新月異的年代,為音樂人與聽衆群找個連結。ChynaHouse 的 terrytyelee 除了在串流平臺 KKBOX 擔任首席内容官,也與 iNDIEVOX 創辦人吳柏蒼等,共同成立了新形態平臺 OURSONG:以游戲卡為藍本,開發歌迷與音樂人之間的新互動方式;也藉由 NFT 科技,推行新的音樂產品消費與獲利模式。而陳奐仁身爲首幾批通過 NFT 獲利的華人音樂人,也以倡導者的身份積極推動 NFT 知識與使用的普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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