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老黃瓜
台語、客語、原住民語等在台灣叫母語,在新加坡的話就成方言,而華文在新加坡則才定義爲母語。不同的地方,其歷史、發展、人口結構等因素都會讓語言處在不同的位置。和黃連煜在新加坡的45分鍾面對面訪問,絕大部分時間都在談這個台灣叫母語,新加坡叫方言的語言,當中的生存與價值。
新加坡有個政策,主流媒體上是禁方言的,所以電台和電視台不會聽到方言,除非在特殊情況如籌款節目表演和特定午間時段的政府相關的親樂齡節目。說起這個禁令,黃連煜並沒有什麽批評,反正就是個政策決定,只能覺得可惜。
“所以我一定要來新加坡唱一場,來分享我們的客語歌。”
母語/方言流失任何城市都在發生,黃連煜就這麽說道:“語言只是一個工具,但一旦消失,承載的情感也會消失,包括家庭的情感。我比較在乎的是這個。就像我剛才去吃龜苓膏,看到一個老太太和年輕人兩個人用福建話溝通,我真的很高興。”
這時,黃連煜看著我,問道:“如果你在街上碰到我,你會看得出我是客家人嗎?”
我搖了搖頭。
“語言可能消失,但音樂絕對不會。像客家山歌就是前人留下的活化石,哪一天我想回頭,我可以從客家音樂找到線索,因爲那些歌會記錄當時的生活和使用客語的方式。”
這,也成爲黃連煜創作客語音樂時著重的核心之一,口語化的客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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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從缺的金曲獎特權
台灣金曲獎本來只有方言獎項,後來才逐漸細分出台語、客語和原住民語。這方面的爭議也吵了好多年就不贅述,黃連煜則認爲這一開始是好意,想要去保護。
“我做客家音樂不是來要被保護的。我是要讓客家以外的人來聽的。”
擔任過金曲評審的他就直言,曾經建議如果客語方面沒有好作品,可不可以從缺,但得到的答案是:不可以。
“所以是爛作品都能拿嗎?我覺得這樣不對啊。可是我不能改變政策,我只能把我的音樂做得更好,這樣拿的時候不會被人說嘴。就算沒有這個(客語)獎項,我們的作品也要能和其他的平起平坐。我們要有這樣的格調。”
黃連煜就說道,的確看過作品不夠好但仍入圍拿獎的情況,也分析有些是抱著僥幸的心態來報母語獎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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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樂觀的客語未來
近來客語創作更過往相比有所增加,也有更多年輕創作人拾起自己的母語寫歌,但在黃連煜眼裏卻不見樂觀。
“現在的年輕人,他的血緣上是客家人,但是時代變遷,母語流失,很多客家子弟無法很熟悉地,很自然的去使用,創作出來的東西是比較城市化的東西。”
黃連煜點出,好些新一代創作人無法體會客語的通俗性,因爲缺乏那樣的環境,所以很多時候是從中文翻譯過來的客語歌。雖然他能理解這樣的情況,但也不免感歎這樣的創作是被稀釋掉的客語歌。
“沒辦法。他們離開故鄉已久,使用客語的時間越來越少,在創作上就會自然少了情感。”
曾經有人這麽說,就把客語歌當成大家聽不懂的韓國歌來去經營,但在黃連煜眼中這個邏輯有問題。
“不是主流的語言就不是啊。。。音樂要怎麽做都可以,重點是你要傳達的情感是什麽?”
台灣有像客委會的單位可出錢補助文化發展項目,黃連煜就說道,固然可以去試試看拿幾千萬砸下去弄出一個像韓國團體的偶像,但未來的持續是個大問號。
“也許短期內效應是有了,可是然後呢?他們會願意繼續做客語音樂嗎?不會啊!紅了之後就會改去做國語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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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gle才是年輕人的長輩
問起對于年輕創作人若想要用母語創作,黃連煜有什麽提點,他接下來說的,我一邊記錄一邊點頭。
“多聽點山歌,可能幾十年後我的歌也會變成是山歌了。然後多跟長輩聊天,因爲現在很多人的母語味道沒有出來。就好像人一天沒洗澡就有體味,而越文明(發展)就越是要去拿掉你的味道,而你需要記得你的味道,否則你的音樂也就沒有了味道。要不然,你就乾脆去做中文歌英文歌。”
黃連煜說,以前可能二三十年是一個時代,但現在似乎兩三年就是一代,已經拉不住年輕人,代溝是必然存在的。
“不是說長輩會滑手機那就沒有代溝了,你(長輩)要更加細膩,因爲現在的年輕人是細膩的。”
“現在的時代,Google一來知識就來了,你趕不上就好好當個長輩。Google現在才是年輕人的長輩,而你就要用的是價值觀和根源,因爲這是Google不能給的。這,就是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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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後記:
訪問結束後,我帶著大大的微笑離開,心裏是興奮的,因爲是個充滿金句的訪問,也讓我對于自己的籍貫和語言開始做更多思考。
過後就出席新加坡場的《沿途》,氣氛異常熱絡,像是老朋友的聚會,把麥丟給觀衆隨時能接唱。說新加坡觀衆冷漠?我想起在新加坡跑歌台做新聞時,都是福建話廣東話,觀衆超熱情。這,就是根源和壓迫後,綻放出的情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