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老黃瓜 | 圖: 火氣音樂提供
我的周圍有很多人愛著鄭宜農。我常覺得這不只是作品帶來的吸引力,還包括她其他時候字裏行間的溫度與包容,以及面對生活的坦然態度,這些會聚合在一起成爲向往的模樣。
訪問從《夏天的尾巴》開始談起,在具體與抽象的答案之間,總有可以啓發一些想法的內容,讓我們跟著檢視一下自身所處的位置。

#夏天的尾巴
Fresh:想先從第一次聽見你的作品開始談起。我沒有看過《夏天的尾巴》電影但卻有買原聲帶,那也是我第一次聽到你的歌。那時覺得很酷,因爲在那個時候沒想過會有一個新的女演員,同時也會創作會唱歌,就這樣出現了。你是否還記得當時,同時是演員和音樂人這件事,對你而言是順其自然的嗎?
Enno:會開始彈吉他寫歌,同時演了自己參與編劇的戲,這些都是從單純想去做開始,在機運的幫忙之下,變成以更官方的身份去做。對我來說「做」這些事是順其自然的,但是一但踏上舞台、螢幕去做,當然很多事情就不自然了。
當時很多人給我意見,繼續演戲,或是進主流公司出專輯,這些選擇會導致什麼樣的未來完全無法預設,搞到最後,我唯一能聽從的就是我的心了。我的心當時覺得可以去做的事,就認真把它做好做滿,而且更重要的是,我想用自己的方法做。
另外,這一路上受到很多人幫助,所以可以這樣做到無怨無悔,這個部分,我是真心感激的。
Fresh:那次除了有你自己的作品,也有和滅火器及阿飛西雅的合作。有沒有回頭看這個13年前的作品,然後13年後看2007年的自己,有沒有什麽感觸?
Enno:回頭看是必須的,雖然每次想到還是超級害羞,心裏總是冒出「當時怎麼會這樣唱歌呢?詞曲怎麼會想要這樣寫?」之類的心情。那時候做什麼都是用直覺去碰撞,然後很努力從這些比我有經驗許多的合作對象身上學習(也給他們添很多麻煩),同時在他們做的編曲之中,奮力地唱出自己的模樣。
現在自己當製作人,整體的概念跟編曲走向都要很清楚,唱歌的技巧、情感,以及寫歌的邏輯能力,都已經聽得出歷練,不過每一個階段都是很珍貴的,不可能再像過去那樣寫歌了,這個「不可能」本身還是會帶著一些感嘆。
#我們都是同等渺小
Fresh:之前你就在其他訪問提到,「我覺得到現在,我對自己的關注差不多停止了。接下來我想關注我身邊的人、這個國家的人、這個世界的人。」我覺得很有趣的是,的確到了第三張《給天王星》我覺得好像能感受到這件事。我個人的感覺是,第三張的作品是可以讓很多人在不同的歌曲裏頭,找到共鳴或連結,這個部分可能在前兩張沒有那麽廣泛。你認爲這樣的轉變,是年齡?是曆練?是周圍的變化?
Enno:我覺得人的心智跟年齡並不一定有直接關聯,當然隨著年歲增長,遇到的事情多了,自然會產生新的哲理,不過有一件事,有些人比我早很多明白,有些人則比我晚,有些人好像出生便已經都知道了似的,有些則一輩子無法參透。
那件事情就是:其實不管你是誰、賺多少錢、擁有什麼樣的地位,對宇宙而言,我們都是同等渺小,同樣逃離不了孤獨的本質,同樣得面對生存帶來的痛苦,但也同樣渴望能夠獲得一份理解,同樣期待著幸福。
就是這個「大家都一樣」的心情,讓我寫出《給天王星》,不過要是沒有《海王星》的自我探求、《Pluto》的置之死地而後生,也不會有現在的自己,所以我覺得這應該是自己去不斷地跟世界、跟藝術、跟靈魂碰撞之後,得到某種解答的應證。
Fresh:這兩年搭配戲劇的配樂與演出作品來得更多了,而且這些歌即使不看戲,都可以非常合理地獨立存在。就像我沒有看《奇迹的女兒》(在新加坡要看公視的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是要看非正式管道的都不易),但《人生很難》和《玉仔的心》單聽都很有感覺。你怎麽看戲劇與主題曲、插曲之間的關系?在創作所謂的主題曲和插曲時,要考量的是什麽?
Enno:確實我在寫這些歌的時候,想的便是「它們必須同時能貼合劇的主旨,卻又可以獨立存在」,我的做法是:把整個故事,甚至故事裡每個角色的性格、人生、遭遇到的主題都熟悉起來,並且找到這些人的共通點,以及這個共通點與整齣劇的主題之間的關聯,然後寫一首所有角色都通用的歌。
因為其實我們說戲如人生,便是無論哪一類型的戲,裡面各式各樣的角色一定都真實反映現實生活中某一種類型的靈魂,所以我如果寫了一首不管用在哪一個角色身上都行得通的歌,它就很有機會是表達一個「普世」的主題。
另外,我喜歡把劇裡的聲音元素加進歌曲之中,例如《人生很難》和《玉仔的心》裡面其實都有車縫機的取樣,因為這部戲在講的就是成衣廠女工的故事,而那樣的聲響同時也代表著人生的軌跡。
#女明星
Fresh:從你身上,讓我想起一個非常old school的媒體形容詞“歌影視三棲”。我想了好一陣子,暫時還沒想到有哪一個女生,“歌”的部分是幕前幕後甚至配樂都能做,然後“電影電視”都有一定程度的作品。你又如何看待這個多元身份?“歌”的形象相對來說更爲鮮明,這是否也是你最熱愛的?
Enno:我就是很貪心的人啦,喜歡的事情就都會想盡辦法去做,喜歡演戲、喜歡寫字、喜歡聲音所以也喜歡做配樂,而且我也喜歡看別人演戲、看別人寫的字、研究別人做的配樂然後為之感動,這些可能都有幫助吧。總之,任何一種形式的藝術展現我都想嘗試看看,嘗試到能夠真的成為工作,那就太好不過,但是不行也沒關係,至少我做得很快樂,所以除了這些以外,我也喜歡畫畫、喜歡跳舞,而我的娛樂基本上也離不開這些事。
“歌”的形象會最鮮明,應該是因為我花上最多的時間跟心力投注其中。音樂裡面有太多東西可以嘗試可以玩了,我想用它說的話也太多太多了,因為這樣而無法停止寫歌。這樣講的話它應該是我最熱愛的吧,不然怎麼可以讓我這樣一直做一直做,一直都想繼續做更多呢?
Fresh:在不同的身分轉變中媒體給予了不同的標籤和形容詞,如果有人稱呼你“女明星”,我很好奇你怎麽看這樣的稱呼?怎麼看待這些形容詞與心情上會有什麼影響嗎?
Enno:我會說謝謝,並且督促自己做得更好,因為這代表著自己能為這個世界做更多,不管是單純的撫慰,或者替需要的人事物發聲,就像例如說,因為有感過往喝瓶裝水或飲料製造太多垃圾,實在對地球有一點抱歉,所以在能力範圍內,我會盡量帶自己的水瓶出門,也很自然地把這個習慣帶到台上。
但有一次某個大家稱為「女明星」的朋友來看表演,她自己看到,並把我擺在台上的水瓶拍下,在ig上跟大家分享了這件事,於是我單純是自己想盡一份力的舉動,瞬間多了一份影響力,那對我來說,就是能夠在不給予觀看的人壓力的前提下,讓大家自行思考,自己做選擇,我覺得這樣很棒。
一個稱謂的定義,好與壞都來自於他人,而我知道很多人,其實一直就是想把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好而已。當然,當你做出某種成績,有廠商找你幫它推廣,有設計品牌提供衣服給你穿,有更多資源可以請人把你打扮得更正式,但同時你也就背負著更多責任,因為你做的事情,以及它們所代表的價值觀,都更有可能會影響到他人。這個時候如果還能夠用本質去碰撞,那也就代表著你的本質經得起考驗。
我會盡全力用本質出發,問心無愧地去做,這就是我唯一要去想的事。
Fresh:不免俗的,最後還是要談談這次參與“天空音樂節”,我們可以期待什麽樣的演出?
Enno:與專輯編曲不太一樣的,這次帶來兩把吉他配置,更純淨的演出。我現在滿喜歡自己的歌可以用各式各樣的編制表演,帶給大家截然不同的感受這件事,我覺得這很有趣,也證明了音樂世界的更多可能。吉他是我的本命樂器,早期一直都是以自彈自唱為主要的演出形式,在這樣的時候歌聲裡的東西會變得無比赤裸,很刺激。總之希望大家能從中聽出一些故事,期待!
鄭宜農將是天空音樂節特別企劃《天有不測風雲》第五集的大來賓。
日期:2020年10月14日 ( 星期三 )
時間:晚上9點
收看:天空音樂節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