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esh 對談 Interviews

魔幻力量之外,他的音樂生命還有吳書齊、八十八顆芭樂籽 and many more — 專訪鼓鼓呂思緯

那就乾脆把標籤貼好貼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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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老黃瓜  |  圖:呂思緯(鼓鼓)臉書

去年11月我結束了金音獎的行程後就去了曼谷。那時收到成員的訊息,問我聽了鼓鼓的專輯沒,心裡就浮起鼓鼓的專輯有需要這麽急著聽嗎?成員就說,快去聽,真的很不一樣,不是我們以爲的那個鼓鼓。好吧,那一定很有趣,于是就開串流來聽。前三首歌下來我就大呼,這怎麽會是鼓鼓的專輯?

我必須說我真的對MP魔幻力量是帶有一些成見和不解的,尤其小時候作爲潑猴粉,魔幻力量的路線顯然不是我的菜,因此我以前也不會特別去了解鼓鼓是來自什麽背景,入團前做過什麽。但,表象看到的本來就不能代表一切,而因爲這張《蟲洞》,就開啓了想要了解鼓鼓的動力,才知道原來他以前在老王(王昱辰)的Green!Eyes是鼓手,他打過八十八顆芭樂籽的鼓多年等等。而在這次訪問,才驚覺鼓鼓幾乎是一本活歷史。

於是這篇訪問就分成: 打團人生,MP人生,還有《蟲洞》起的人生。撕下標籤這一套很俗爛。那就多貼一些魔幻力量和偶像以外的新標籤,認識音樂人呂思緯(鼓鼓)。


打團人生1:八十八顆芭樂籽 + The Tic Tac + 骨頭

Fresh:我是最近才知道你曾經是八十八顆芭樂籽的鼓手,以前也有玩過其他團。可以說一下當時爲何會有這樣的機緣嗎?

鼓鼓:那時八十八顆拿了海洋音樂祭大賞,然後鼓手因爲一些原因就找我去幫忙打八十八顆,我就這樣打了五六年。然後我也有組自己的團,骨頭樂隊。我其實玩過蠻多團的。The Tic Tac 我也有玩過,我是經由Tic Tac 才有機會認識老王(王昱辰)的,因爲我們去他的錄音室錄東西。我們後來就認識,他就找我幫忙打他的團,我們就開始玩Green!Eyes。

Fresh:你到底玩過多少團啊?The Tic Tac 我是真的完全不知道你有玩。

鼓鼓:哈哈,這個真的我超級數不清,因爲我後期還有在玩爵士樂團。就是那種會搭配不同女歌手的,然後可能打兩個set,然後在船上還是餐廳表演的,就是那種純爵士的。

Fresh:你是什麽時候就開始玩團的?

鼓鼓:如果是創作團的話就是從高一開始。高一我們有一個團還有去參加春天呐喊。很古早的以前,那時我們是年紀最小的創作樂團,所以還蠻有意思的。

Fresh:那八十八顆又是何時開始?

鼓鼓:那個是我大一的時候開始的,然後就一路開始認識很多不同的人很多不同的樂團。他們一旦需要幫忙的時候,我就會去幫忙打。

Fresh:你覺得那段日子給了你什麽養分?

鼓鼓:那個時期我就是很喜歡打鼓,而且如果只在同一種曲風我會覺得有點無聊,所以我會很喜歡一次軋三四個團,這樣就有不同曲風的表演。養分的話,我覺得那個時期累積了我很多不同的曲風的理解,還有表演方式。

因爲鼓手坐在後面,就是要看前面的然後怎麽跟,怎麽跟觀衆互動,要給什麽樣的support。這幾年下來的東西,讓我的Live即興的東西變得更豐富。我可以很快去給前面的人support,或者是有東西出錯,我可以很快作出反應。因爲Live就是常常會有出錯的時候,然後就要看當下怎麽去順回來,接回來,圓回來,這個時候鼓手還蠻重要的。

還有那個時期,我就算玩再多團,收入方面我其實是沒有的,幾乎沒有的。大家就是開著車到處去演出。那時候的音樂祭也沒有現在那麽多,都在小pub,所以可能感覺上,現在的indie團,算是比較吃香吧。但是在我們那個時期,是沒有的,真的是我們自己在跟自己玩。比如說六個團一起演出,台下的就是其他五個團,還有那五個團的朋友。那幾年玩團差不多都是這個狀態。

那時候完全沒有在看錢的。只覺得可以玩音樂,可以准備很多東西,可以表演就是很開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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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團人生2:Green!Eyes 的老王&許哲毓

Fresh:說起Green!Eyes,這樣的話你和許哲毓也有共識過至少三年。那時你有在玩其他團嗎?

鼓鼓:那時候已經有MP魔幻力量了。然後The Tic Tac也是同時期。所以MP初期的時候我還在玩團,直到第三張《射手》的時候,我是真的沒時間,就沒辦法繼續玩Green!Eyes.

像在MP之後因爲有MP的工作,我們(Green!Eyes)都是早上練團,中午去吃飯,然後我就去我的工作了。因爲Bass和鼓有很多搭配,所以那時就是跟哲毓。他是個很溫和的人,也有很多自己的想法。然後就像我很喜歡toe,我們就會去嘗試很多數字組合的東西,然後他的話就是他的bassline很特別,再加上老王他很藍調的東西,那個時期我覺得還蠻特別的。

那個時期我說實在的,真的是蠻懷念的。因爲我們會很常一起吃早餐、午飯、晚餐。我們練團,我們玩音樂不像是工作,就好像是生活的一部分。當然在表演還有制作方面,我們還是會有爭執,但哲毓就是協調者。那個時候的我其實蠻強勢的,我會覺得要這樣那樣打才好,哲毓就會中間去協調讓東西兩邊都好。

他就是個默默的付出者。其實他生病的時候,我很後悔的事情就是沒有去到他的家找過他,因爲我總覺得他一定會好起來。我有時候會去逃避這件事情,我不想看到他怎樣。

我還記得在追思會的Legacy那一場,我們都在忍(不哭)。蠻想念他的,但人生嘛。很多人會離開你,你就真的要學會珍惜眼前。所以那個時候,也是因爲追思會,我和老王回到板橋的錄音室去練團,又有了聯系。因爲中間有一段日子工作真的很滿,聯系變得比較少。

Fresh:所以這是否也促成你和老王,他來擔任這個專輯《蟲洞》制作人的緣分?

鼓鼓:我覺得那是一個開頭。如果現在回想起來的話,好像是這樣,然後重新去感受彼此。而且也過了蠻多年,在我沒有玩Green!Eyes到再跟老王碰到。不過我得說,他其實變了很多,他已經不再只是制作自己專輯的人物,而是變得更強大可以做很多事。我是在那個timing意識到,我看到他很多的作品,所以在我感到很confuse時候,我會想到這個人,他可能可以幫我整理出疏通一個脈絡。

Fresh:我想你們共識過那麽多年,那份信任應該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

鼓鼓:是的,基本上我們是百分百的信任,對我而言。畢竟玩了很久,個性上也了解彼此。那半年我們在錄音室做這張專輯,不管是吉他手錄音還是bass還是管樂,我其實都在那邊參與討論。包括寫詞的時候我們也會做討論。我們在錄音室花最多時間的不是錄音,而是在討論人生,我們在尋找什麽,然後要給這張專輯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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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團人生3:吳書齊

(以上是吳書齊當年獲獎畫面,得上Youtube才能看。可從17:15秒開始。)

在開始這段前,需要先給大家一個background. 第20屆金曲獎演奏類最佳專輯獎和最佳專輯制作人獎的得主是吳書齊爵士樂團的《倒影》專輯。當時看著金曲獎的我第一次聽見吳書齊這個名字,當下只知道他已經離世了,過後我也買了專輯收藏,不時會放來聽。很多很多年後,我絕對沒有想到會是因爲訪問鼓鼓,這個名字再次浮起,透過他的視角認識這位傳奇人物。
Fresh:其實這張專輯《蟲洞》也有涉獵回到某個時光的自己。如果你可以回到一個MP之前的時候,那會是哪一段?

鼓鼓:這個哦。。。我想回到玩爵士樂團的時候。因爲台灣有個很傑出的爵士鋼琴手吳書齊,是個天才,他幾乎所有的譜都可以記起來不用看,那時是他帶我玩爵士樂。他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但是他對我的影響真的非常大,因爲我們是在Brown Sugar 的Open Jam 時候認識的。那時我們jam得很開心,之後還留了電話。

我記得他住北投,然後跑來台北,燒了一堆爵士樂的碟然後教我怎麽聽,很有耐性告訴我怎麽聽,你要solo的時候要怎麽做。然後他把我介紹給Brown Sugar駐場的貝斯手,一起做很多爵士的場子。那時候,我還什麽都不會打,就是跟著貝斯手走。然後很多其他場子他也會叫我去跟他一起演奏。

我那時候其實就有在想,我只是個玩搖滾樂的的人,我們也不算是朋友,可是他卻給了我很多愛,我就會問自己爲什麽。我就在想說,可能他覺得我是個天生就要打鼓的人。所以在他之後,我就把鼓刺在身上,告訴自己我要好好打鼓。

Fresh:所以其實吳書齊在你後來很多的抉擇上似乎扮演很重要的角色。

鼓鼓:我覺得對。因爲從他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樣子。

Fresh:你當初也沒想過會有這樣的緣分。

鼓鼓:真的很有趣,這個圈子很小,因爲他也是斑斑(林以樂)的老師,我也跟斑斑玩過團,玩過一個雷鬼團。

Fresh:你認識吳書齊的時候,那時你大概幾歲?

鼓鼓:大概是我22還是23的時候,那時我還在打八十八顆芭樂籽的時候,我一邊打八十八,一邊被他抓去打爵士。然後那個力量是差很多的,我們是在餐廳裏面表演,所以要打得很輕的。

Fresh:真的,你不能用很重,打搖滾的方式去弄。

鼓鼓:是!所以我因爲這樣練就了很強的dynamics,可以從很小到很大,可以鋪排很久,這個部分我也有用在Green!Eyes,所以我也是那個時候開始喜歡爵士樂的。所以我也很想在專輯裡有多點爵士的東西,可是真的很難唱,真的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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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P人生:我的格格不入

Fresh:我們發現你以前也曾經幫阿弟仔那邊編曲當樂手。是什麽樣的機緣?

鼓鼓:那時我們有“硬搞工作室”,就有我還有MP魔幻力量之前的團長阿凱等等,然後我們都認識阿弟仔老師。那時他就很希望可以推一些年輕的樂手。然後阿凱就是錄音師他就會幫我錄鼓,那時候真的錄了很多,有時還是錄一整張的。有阿密特的,蕭敬騰的翻唱專輯,那時的確在幕後錄了很多鼓。

那時候我的目標就是希望成爲最好的session player,跟之後走的路完全不同哈哈哈。

Fresh:之前的東西真的非常多元化,可是你來到MP的時候,卻又不是鼓手這件事。這個要怎麽調適?

鼓鼓:有一兩年的感覺真的蠻地獄的,是會讓我負面情緒很多。就是會覺得很奇怪,爲什麽那些我很在乎的東西,到了這裡都不在乎了,好像格格不入。真的格格不入。超級格格不入。比如說我覺得這些細節很重要,可是大家好像都不這麽認爲。我一開始進來之後就發現,好像只有寫曲寫詞才是最重要的,可是我是樂手出身的,所以我會很在乎編曲那些細節,在我心裡就是有一個很大的衝突。

但我已經在那個環境裡面了,所以我要想辦法解決我心裡面的困境,我就開始練習寫詞寫曲。因爲我也想要成爲重要的人物,因爲我也想要有所貢獻,然後我心裡也有話想說,所以就開始慢慢寫歌,不然我根本就不會寫。

前幾年心理壓力真的很大也不適應,因爲我之前也是非常不愛拍照的,可是進入這行就要一直不停地拍照。然後你要用很多你不喜歡的方式去表現自己,然後要用很多方式去把自己弄得很好看,所以在那段時間我也學到當一個藝人要怎麽懂得自處。這件事我覺得我做得不差。我就是跟做音樂一樣認真地去面對做藝人這件事。你就是學會你音樂做好了之後,要怎麽讓更多人聽到,其實這是有難度的。

經過MP的這幾年我也因此被訓練得很好,甚至我都可以當個節目的主持人了,例如我也知道觀衆想看什麽。像我第一張專輯,那時候發得有點倉促,包括制作等等。那時我還不夠成熟,比較是想要有自己的專輯,然後想要把唱跳這件事做好。所以那時候我在做的歌,我在寫的,都是比較爲了舞台而生的,就是這個音樂很high,這個節奏很適合在舞台上演出。

所以做這張跟上一張就差別蠻大的,不會去想要怎麽去表演,而是單純以故事以音樂去處理去思考。

Fresh:那我很好奇,圈子的人看到你後來的發展,他們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麽事情?

鼓鼓:一開始我可以感受到他們的異樣眼光。或者是覺得。。。欸,怎麽這樣?會有一些問號。或者是有一些不解。是真的有哦。但是,過了六七年到我發個人專輯,有一次我就碰到阿強(八十八顆芭樂籽主唱),他反而恭喜我,說我做得很好。

你說偶像還是做音樂,其實這兩件事是不衝突的。做完這張專輯,你覺得我是偶像我也覺得很開心,但是無論如何我要面對自己的音樂的時候,我是夠坦誠的。絕對不能想要有混過去的心態。

Fresh:會繼續往彈奏和歌唱精進來完成你想要做到的?

鼓鼓:會啊,我也有在練吉他,我希望可以很紮實去做這些事情。該練的舞我也還是會練。繼續多聽音樂,多看音樂人在做些什麽,包括年輕的,像是LINION啊,真的是隔了一個世代。有時我覺得自己也超像一本活歷史。

Fresh:對!可是很多人不知道!

鼓鼓:因爲我其實很喜歡聊這些東西,但我身邊的人不是很多了解這些東西,所以就沒得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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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洞》人生:兩邊不討好,也不必刻意討好

Fresh:很多你音樂上的東西好像是沒有被看見的,很多人不知道你原來做過那麽多有趣的東西。對于大衆的認知,你會因此想要去突顯自己的另一面嗎?

鼓鼓:一開始我確實有這種想法,一直在我的心裡面。我要怎麽樣開始證明自己,畢竟我在這個圈子很久了,然後我的鼓也算打得不錯,在圈子裡面感覺上是有一個位置的,然後就把這個東西放手了,進入另外一個圈子,然後重頭再做一些事情。

在做這張專輯之前,我有這個心情,我要證明什麽,我要撕下什麽標籤,我確實有這樣想。可是做完之後,我就完全沒有這些懸念了。並不是因爲我覺得這張專輯做得多好,而是我學會看得更清楚。不管別人給你貼什麽標籤,最大的東西還是在你自己身上,你怎麽看你自己。

我很開心這張專輯我回到了錄音室,用以前的方法來做專輯,很坦誠去做。當你對音樂很坦誠,你去外面介紹你自己的音樂的時候,那個力道會完全不一樣。當你有了這個自信之後,就不會那麽在乎別人怎麽看。

Fresh:會不會還是很想讓不一樣的群衆聽到你現在的作品?

鼓鼓:會啊,當然還是會啊。老實說啦,做這張作品我知道兩邊不討好。流行這塊可能顧得也不夠,可能不夠口水,然後indie那一塊也沒辦法得到他們的respect。一開始我是這樣想,而事實上也是這樣,就是都不討好。可是我沒有後悔這麽做,直到現在都沒有,我還是覺得這樣做是對的。

因爲如果我做這張專輯是爲了去討好誰,去討好indie那一卦的,那這個動機是不是有點奇怪。所以我們做這張專輯的目的,就是很誠實的把我的困境我的心情寫出來。這樣我覺得目的就達到了。所以蠻感謝公司讓我去做這件事,因爲這真的是很危險的做法。

Fresh:那歌手和鼓手之間,你會更希望哪一個本位爲前?

鼓鼓:這個問題很難。因爲我會想要唱歌寫詞寫曲,我發現用這個方式我可以讓更多人聽到。單單靠鼓聲,只有懂音樂的人才能感受。我雖然在歌唱上不是那麽有天分,但我會在這方面努力,然後綜合性把這個東西做好,當好一個創作人。

Fresh:你這張專輯的通告量很大,真的是上遍電視節目還有網絡節目。

鼓鼓:這次跑通告真的是能上的該上的都有上,然後我也意識到,當你還不是誰的時候,你真的沒有什麽方法說什麽話。我就會想,我是不是得要唱個抒情歌,等你到了那個位子以後才能去做你想要做到的事情?我有這個體會,但是,我還是不會這麽做。

我做完這張,我覺得我有把以前自己的那個個性找回來了,我也是有這麽跟老王說。那個玩indie的樣子有回來了。

 

第13屆Freshmusic Awards,呂思緯(鼓鼓) 入圍年度十大專輯、年度十大單曲和年度大躍進。
成績將在7月31日晚上10時于Freshmusic音樂雜誌的Facebook和Youtube首播揭獎影片。
還有以下演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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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請回答>演唱會@台北流行音樂中心 表演廳
https://ticket.ibon.com.tw/ActivityInfo/Details/36563
票價:NT﹩3,500/3,000/2,500/1,800/1,500/800元
主辦單位:相信音樂/用心音樂/LIVE NATION理想國

 

2 comments

  1. 懂得不把曾經的經歷掛在嘴邊的他,或許正是他能夠一直砍掉重練,在不同的曲風中學習,也逐漸地拾起DJ、跳舞、主持、吉他等技能的原因,卻讓這段「活歷史」埋沒。這些不是 google 就能找到的經歷(我也忘了我是怎樣一一知道的,好像某一天想念 Green!Eyes 就被 YouTube 推薦一個推一個,把鼓鼓跨團或代打的視頻都推薦了出來;總是偶然發現「阿鼓」這名字出現在好多曾經喜歡的音樂裡,但還是少了好多,像「吳書齊」我就真的不曾知道),謝謝老黃瓜認真地做了功課,也提供了一個空間讓他說了出來。

    知道鼓鼓找老王製作專輯的當下,是興奮而感動的,且感覺真的如他所說的:「我做完這張,我覺得我有把以前自己的那個個性找回來了,我也是有這麽跟老王說。那個玩indie的樣子有回來了。」跨過不同領域,但不試著討好任何領域,或許看似矛盾或格格不入,卻讓他的音樂再度變得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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